“我們拿誰去換基拉將軍？拿那些已經爛掉的頭麽？”

“那就把基拉將軍贖回來，不管花多少金子。”凱迪將軍道。

“我們求和，他們就會看輕我們。”巨魔爭辯，“依我之見，我們應該立刻進兵。”

這時，埃銳文元帥霍地起身。聲音穿透眾聲喧嘩，宛如利劍劃破油脂。“退下，統統退下。”

道格拉斯向來習於聽命，於是他立即起身，和其他人一起離去。“阿道夫，你留下。凱迪，你也是。其他人給我出去。“

埃銳文坐下來。“關於希維爾那邊，你的判斷沒錯。假如希維爾沒有戰敗，我們可以用她當籌碼，與山鷹城和雪熊城達成協議，如此一來，便有時間全力對付黑狼王。眼下不僅基拉被俘……”他的手緊握成拳。“胡來，完全是胡來。”

“希維爾只是個孩子，”凱迪解釋，“我在她這年紀的時候，也幹過不少蠢事。”

埃銳文目光銳利地瞪了他一眼。“是麽？”

阿道夫皺眉道：“從一開始，我就認為伊瓦娜伯爵比其他所有人加起來還要危險，但她卻毫無動靜。”

“我敢打賭，今天在場的有不少人和巨魔看法相同。”凱迪表示，“如今黑狼軍像瘟疫一般四散在北方的領土各處，燒殺劫掠，無惡不作，怎麽可以談和？我再重申一次，應該立刻向雪熊城進軍。”

“我們兵力不夠。”阿道夫怏怏地說。

凱迪堅持己見：“難道我們坐在這裏，士兵就會增多嗎？我們的部隊正日漸削弱。”

“這是誰的責任？”阿道夫斥責。當初正由於凱迪幾人的堅持，才同意讓北方諸侯在初戰之後便即離開，回去防守各自的領土。

“你總不能要求他們活活看著自己的領地慘遭掠奪，子民被屠殺吧？”凱迪道。

“打仗哪有單方面流血的呢？”阿道夫搖搖頭，“銀月湖周圍的地早已成了一片火海，四處血流成河。眼下戰事南延至赤狐城，往北則越過雪熊城，幾乎就要波及到山鷹城。”

“願女神眷顧他們。”

“馬丁家、愛麗絲家尚足以照顧自己。”阿道夫說：“他們麾下的諸侯可就淒慘了，他們實在不該離開。他們四處分居，各自為戰，真是荒唐啊，荒唐透頂。布林頓子爵為保衛燒成廢墟的家堡，身負重傷，他的幾個兒子戰死沙場。斯坦安家族雖將黑狼軍逐出自己的領地，卻被敵軍帶走了所有牲畜和糧草，只留給他空城和一片焦土。戴西斯家的部隊起初進展順利，輕易奪回了他們的城堡，可不到半月，黑狼軍的朵拉希爾·奧多便率兵攻至，把守軍殺個一幹二凈，連他們的領主也不放過。”

凱迪知道叛軍朵拉希爾·奧多惡名昭彰，但這未免也太……“

“朵拉希爾·奧多不過是黑狼王的走狗罷了。”

“很正確，”埃銳文元帥同意，“黑狼王精明著呢，他安穩地圍困著雪熊城，拿咱們的糧食餵他的兵丁，拿不走的就燒掉。他放出的走狗不只朵拉希爾一條，黑狼王手下第一勇士傑斯塔也出馬了，這家夥性情殘忍，愛把人弄成殘廢。我見過他手下的士兵留下的景觀：全村焚毀，婦女被**後支解，遭屠殺的孩子暴屍荒野，不得埋葬，任由狼群和野狗競食……這種場面連死人都受不了。”

“皮特伯爵若是知道，準會氣瘋的。”

“那正合黑狼王的意。凱迪，散播恐怖自有其目的，黑狼軍要激我們與之決戰。”

阿道夫皺起他的灰色濃眉，“這正是他們愚昧之處。我作戰的首要原則，是絕不讓對方稱心如意。黑狼王巴不得在他選擇的地點與我們決戰。”

埃銳文有些惱怒地聳聳肩。“凱迪，拿地圖來。”

凱迪即刻照辦。埃銳文展開皮地圖，將之攤平。“希維爾留給我們一個爛攤子。黑狼王及其部屬在我們北方，我們的敵人還握有大片領地；另一方面，狼之子坐鎮南邊，除非開戰，我們無法退回雷茵王城。基拉既已被捕，他的軍隊便也不覆存在，黑狼王將繼續騷擾我們的征糧部隊。”

凱迪看著地圖皺眉，額頭又擠成條條深縫。“留在這裏，只怕會被兩面夾擊。”

“我不打算留在這裏。我們得在狼之子還沒有完全打趴艾琳家族前解決掉黑狼王。所以……明日一早我們便出發。凱迪，命令巨魔的斥候掩蔽我軍行蹤，他要多少人就給他多少人，四人為一小隊，不準再發生失蹤的事……”

“大人，請拭目以待。”凱迪說罷起身。“我這就去傳令。”他鞠躬離去。

道格拉斯回到鐘塔下舒適的閣樓房。房間的天花板雖矮，但對他來說並無妨礙。從窗戶看出去，他見到埃銳文元帥在院子裏搭的絞刑架，夜風吹起，繩子上的蠻人斥候屍體便晃個不休。

道格拉斯夢見杜安娜在他面前活蹦亂跳，柯萬和巴哥特握著他的手。而當一切都歸於沈寂，妻子溫妮躺在他的床上，暗夜之中輕淺地微笑。

多麽甜蜜，甜蜜的事總是不會久長。黎明無情地到來，陽光如同匕首穿刺而下。他渾身酸痛地醒來，孤獨而疲憊：因騎馬而疲憊，因心傷而疲憊，因責任而疲憊。只想痛哭一場，他不自禁地想。

帳外，人來人往。他聽見馬的嘶鳴，侍從在抱怨睡硬了背，烏曼達則索要弓箭。道格拉斯惟願他們統統走開。他實在厭倦了所有人，他只想要和他的家人在一起。

但如今不行。

他摸索起衣服，發現手指比平日更加笨拙僵硬。還能使用這雙手他本當感到慶幸。割他的刀劍並不算鋒利，否則現在他不一定還在這裏了。

出了門，只見侍從安德正用壺煮燕麥粥，烏曼達則正在調試弓箭。“大人，”道格拉斯出來時他道，“原野上空有鳥兒呢。要不我給你的早餐加點烤肉？”

“謝謝，我想燕麥和面包應該足夠……應付我們所有人。今天還要趕很長的路，烏曼達勇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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